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饕餮已死


-Cp雷安
-来自雷安激/情90分关键词:拥抱。 @雷安jiqing九十分
-Ok往下


    当雷狮回到出租屋时,已经是凌晨两点钟左右。这个城市已经进入休眠状态。


    私企的福利比国企要好,但他们向来不把手下的职员当人看,仿佛他们都是三头六臂的牲畜,能够无休止地为他们创造出大笔财富。每天,成百上千个穿着老旧西装的人佝偻着背坐在电脑桌前,对着电脑屏幕上那一张张表格、一行行代码奉献出自己被透支的精力。他们的标配是一杯特浓咖啡、一盒快要泡烂的速食面、飞速运转的大脑以及一颗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


    很遗憾,雷狮便是他们中的一员。他还没到而立之年,年轻得不像话,却已经放弃了与现实对抗这种在同龄人眼中有趣非常的挑战。他早已见识过生活的真正面貌,他连与之谈判的资本也拿不出。他的骄傲,他的盔甲,早在他唯一的亲人——那乖巧并且前途无量的表弟帮他担了恶意伤人的罪名入狱时,就已经被现实狠狠地碾碎于脚底。


    他或许只能认命,不再做无谓的反抗。或许吧。


     街道上空无一人,被乌云遮住的月亮逐渐消失在视野中,只剩下一旁老旧的路灯还尽职尽责地散发出黯淡的光勉强照亮脚下的路。夹杂着凛冽寒意的冷风自远处吹来,掠过光秃秃的树枝,扬起他的衣角。


    雷狮站在一盏路灯下,望着不远处还亮着灯的24小时便利店,有些畏寒似的跺了跺脚,将脚下那一片暖黄色的光踩得七零八落。他拢了拢领口,试图将围巾遮不到的地方掩住,寒风还在不停地沿着他裸露在外的脖颈处往里钻。冷得他再也没法迈开脚步,他的鞋底已经不受控制地粘在地上。


    他进到便利店里,买了一些可以说是乱七八糟的日用品。毛巾、棉质拖鞋、牙刷、矿泉水以及一袋挂面,在结算时他又拿了一盒口香糖扔进购物车里。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空瘪的钱包,从里面摸出唯一一张大钞,换回37元。


    雷狮拎着购物袋拐进隔壁的药店,买了一盒阿司匹林。他突然想起安迷修说最近膝盖有点疼,估计是老毛病犯了。


    他将药盒和其中一板药片扔进垃圾桶里,只留下另一板放在胸前的口袋里。只需要一片就够了,剩下的就别放在家里喂老鼠了,要是误食了倒还平白亏欠它们性命。


    他抱着塑料袋,踹开了虚掩着的门。


    “还没睡?”雷狮转过身关上门,将它从里面反锁上之后,才把袋子放在桌面上。


    屋子里除却他外的另一个活人站在窗前,拿着一个生锈的水壶给窗台上摆着的植物浇水。闻言并没有任何反应,直到溢出的水浇湿了楼下晾在外面的衣服,他将水壶放下。安迷修转过身看了他一眼,像是看不见雷狮似的,默不作声地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桌上。


    雷狮坐在沙发上,从口袋里掏出空瘪的烟盒,抖出最后一支塞进嘴里,却没有用放在里面的打火机把烟点着。他咬了咬烟嘴,含糊不清地说:“下次可别用拖鞋拍蟑螂。你说你拍就拍了,还非得拿我的毛巾擦地板,多大仇啊这是。”


    安迷修不置可否地拎起那袋挂面进了厨房,雷狮看着他穿着围裙忙活,差点没笑出声来。他想,这可真像他媳妇儿。


    直到安迷修煮好面,正在加调味料的时候,雷狮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他拿出那板止痛药,抠出一粒扔进放维生素片的罐子里,其余的全都喂了垃圾桶。


    安迷修端着两碗面在他的对面坐下,他将加了辣椒和葱花的那碗推给雷狮。后者盯着面前的碗热气腾腾的面,不着痕迹地扬了扬眉毛,他将筷子插进面里,突然说:“你是不是很久没有抱过我了。”


    安迷修没搭理他,依旧是慢条斯理地吃着碗里分量明显更少的面。雷狮早就知道安迷修连个眼神或许都不会施舍他,倒也没什么感觉。他想,这要是放在以前,安迷修敢不搭理他,自己估计是气得要死。但他现在非但不敢对安迷修发脾气,就连模棱两可的话都不敢说一句。


    他想起很久以前有谁说过一句话,你要是走了歪路,现实会打击你,让你回到正规。但总有些被打击得过了度的家伙,直接便上了死路。雷狮就是他们的模范,现在正处于无期徒刑。释放已经成了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他想,自己是有多久没有拥抱过他了?三年?五年?他或许已经忘了上一次抱他是在什么时候,但他又似乎还记得。


    要是那件事从没有发生过,他和安迷修是有可能相爱的。这个念头像是乌鸦盘旋在他的头顶,每当他躺在床上,安迷修就在他身旁不足十厘米的位置时,它便跳出来,敲打着快要崩溃的他。要是那件事没有发生,他可以活得很好。


    但他只能承认,他欠那些人的,只能用他的命来偿还。雷狮从出生起就没怕过死,他当然想过一死了之。但有一个人,哪怕是死他也还不清欠他的,他只能用下半辈子来偿还他做过的错事。


    雷狮欠安迷修一条命。

    雷狮还欠安迷修一个妹妹。


    那个正值花季的姑娘,死于他们十七岁那年的凛冬。


    十七岁的雷狮还是雷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他的种马老爹虽然有三个儿子,但只有他是从正牌夫人肚子里出来的,要是他能活到成年,这产业就只能交给他。有这先天条件在,当然是被人宠得没边。但雷三少爷天天抱着前凸后翘的小模特飙车,早就腻歪得想吐,便突发奇想地带着表弟和从小到大的玩伴回了学校。


    他该是上高二的年龄,却在中考前就借口家里有事辍学了。如今再回去,当然也没想着发愤图强好好学习,只是图个新鲜罢了,本想着要是和家里一样无聊就算了,却真就被他发现一个有趣的家伙。


    安迷修从小到大都是优等生,在小学是班长,在初中是大队长,在高中时学生会干部,一路上顺风顺水,还谈了个女朋友。本来是该被叫去敲打一番,但他的成绩优异得让人没话说,就算是最严苛的教导主任也只能摆摆手,说随他去算了。他本该考上好大学,找一份好工作,娶一个称心的妻子度过余生。


    但很可惜,他太过优秀。

    优秀得让雷狮对他感兴趣。


    雷狮先是用他最擅长的手段,捧着一束百合花堵在他回家的路上,正常女孩子大概会被他那张脸欺骗,然后红着脸接过他的花。但先不论安迷修正不正常,他压根就不属于“女孩子”的范畴。他被雷狮这么一吓,当即就皱着眉让他别挡路。雷狮哪里享受过这待遇,气得把人拽过来直接亲了上去。


    安迷修就算是个有礼貌的,也禁不起这样挑衅,两人推搡进巷子里便赤手空拳地打了起来,直到安迷修的宝贝妹妹安莉洁带了学校保安进来,才把他们拦下。走之前,安莉洁还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威胁说要在他的档案里记上一笔。


    雷狮也是个记仇的,隔天就让人去吓吓她。他也没多想,只以为是拿些死虫子往她课桌里放或是割破她的裙子之类的小把戏。没成想,佩利传的话压根不过脑子,只交代了“好好整那小娘们儿”。手下的兄弟还以为是往死里整,心想着最后也是要死的,死前玩上一把倒也不过分,便大着胆子趁夜色把安莉洁拖进小巷子里欺负了一顿。


    安迷修找到自己的妹妹时,安莉洁被丢在巷子里边,头发被粘稠的血液糊住粘在脸上,身上的校服也被撕扯得破破烂烂。他颤抖着双手将单薄得跟纸片似的小姑娘搂进怀里,安莉洁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别说哭,连呼吸都轻得仿佛被风一吹就散了。


    送去医院后,人虽然救回来了,但也落下了终身残疾。安家只剩下他们兄妹俩,没有多余的钱动手术,只能在家里修养。警局那边虽然报了案,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只让他们等着。


    一个月之后,安莉洁自杀了。


    安迷修出门前,她说了一句你得好好照顾自己呀,他并不是太在意。等到他回来时,看见的就是安莉洁从八楼一跃而下,摔在他的面前,粘稠的红色液体从她伤痕累累的身体下蔓延开来。湿透了他的鞋面。


    因为这件事,雷氏集团出面才好不容易压下的高中女学生被性/侵事件再次摆在公众的面前。他们怎么可能让雷狮去坐牢,这样重的罪名足以让他把下辈子断送在里边。就在他们急得团团转时,卡米尔瞒着雷狮去警局自首了。


    他在走之前对雷狮说:“大哥,你要是真喜欢安迷修……就好好对他吧。这是你欠他的。”


    替罪羊的存在,让各个方面都松了口气,但安迷修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害死安莉洁的真凶。他跪在警局门口,声嘶力竭地喊着要替安莉洁讨一个结果。安迷修不吃不喝地跪了整整四天,来来往往的那么多人和车,却没有一个人肯搭理他——一个疯子。


    或许是就这么让他跪着有伤风化,也可能是怕再出人命官司。警/方高层联系上雷氏集团,把人给敲晕带走了。大概是他太碍眼,却又不知道该往哪个犄角旮旯里塞,便默许雷狮将人囚禁在郊区的一间出租屋里生死由命,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这对雷家三少爷来说,或许只算是一个小小的挫折。但在几个月后,雷狮那位种马老爹的意外死亡令雷氏集团的经济和人脉彻底崩盘,让他彻彻底底地失去了原有的一切。身份、地位、名声以及最为重要的经济来源,谁都在为自己打算,不动声色却迅速地与雷家划清界限。除却佩利和帕洛斯还在为他东奔西走外,没有人愿意和这位平日里嚣张得不可一世的少爷扯上关系。


    雷狮终于成了孤家寡人。


    或许是他已经恶名远扬,找一份普通的工作也是难上加难。饶是帕洛斯这样称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也只能求来一份程序员的工作,平时就坐在办公室里写写代码。虽说难不到哪里去,却也不轻松,工资也算不上高,只是勉强可以度日罢了。


    工作有了着落。但雷家的别墅和其他房产已经被收去抵了巨额债务,只剩下郊区那间小小的出租屋才真正是雷狮自己掏钱买下的,他现在只能住在那里。


    安迷修看着门外风尘仆仆的年轻男人,没有说话。雷狮疲惫地将行李放在脚边,等着面前的人表态。安迷修面无表情地让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这是你家。”说完他就转身进了卧室,算是默许雷狮和他住在一起。


    就这样,他们便浑浑噩噩地过了好几年,也算是相安无事。只有安迷修知道,雷狮已经快要承受不住来自现实——以及他的压力。他最开始能坚持得住是因为他的盔甲还没有丢,他想过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从最底层往上爬,但有些事不是努力去做就能实现的。可惜雷狮还没接受这个现实,他的肉体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但他的精神还停留在数年前,他一帆风顺的时候。


    他就像是稻草,安迷修的冷漠是压弯他的最后一股力。


    “安迷修,你是这辈子都不打算原谅我了吗?”雷狮靠在沙发上,因为受了潮的缘故,廉价的布套和里边塞着的海绵散发出一股湿漉漉的霉味。一阵阵寒风从窗缝中渗透进来,桌上的面很快就糊在一起。他从没有问过安迷修这个问题,但是今晚他想知道。因为这是救赎他的唯一方法。


    安迷修偏过头,看着撒在地上的月光。在那被洁白的光照亮的地砖上,像是会发光的尘埃漂浮不定。他想起安莉洁,她的眼睛也好看得要命,像是把这世间一切闪亮的都纳入其中一般。那是他守护了十六年的珍宝。


    “你能不能去死——”他顿了顿,沙哑着嗓子说:“你去死吧。”


    雷狮像是早有预料般松了口气,他想,安迷修和他住在一起这么久,怎么就没下手送他进坟墓呢。但他唯一的愿望永远不会变,就是让杀人凶手下地狱去吧。


    他从塑料袋里拿出那瓶矿泉水摆在桌面上,还有抽屉里早就备好的两把水果刀。雷狮拿起那罐装维生素片的罐子,将里面最后两粒倒了出来。他说:“止痛药,有助于血管扩张,自杀成功的几率更高。”


    “在死之前——我想说,能抱我一下吗?”雷狮把手里的水果刀扔在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安迷修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依旧是坐在原位。雷狮也没有再说什么,他打量着面前的人。安迷修还是那么年轻,比读高二的时候差不了多少。或许是因为不常接触紫外线的缘故,他的皮肤苍白得有些病态,只剩下那双群青的眼睛,在黯淡的月光下亮得吓人。


    “我不想拥抱,因为很恶心。”安迷修偏过头,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会想起那天,我抱着她去医院——她到死也没再喊过我哥哥。”


    雷狮没作声,他握起那两粒药片。里面一粒是维生素片,一粒是阿司匹林。吃了阿司匹林后血管会扩张,痛觉变得迟钝,割脉而死的成功率会大大提高;而吃了维生素,顶多第二天会贫血罢了。


    他想,或许只有自己死了,安迷修才能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拥有新的生活。他对不起安迷修,但在喜欢他这件事上,雷狮从没有后悔过。


    安迷修也拿起其中一粒放进嘴里。他当然知道里面只有一片是阿司匹林,因为他中午吃维生素片的时候——罐子里就只剩下最后一片。雷狮想死,他就偏不让他死。罪孽深重的人必须背负着负罪感过完下半生,然后坠入地狱,这才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雷狮笑了笑,吞下了另外一粒。

    他太了解安迷修了。


    饕餮已死,勇士再归。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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